沈玉容像是被季子正这样冷漠的样子吓到了。</p>
她愣了好一会儿，才说了一句：“父亲在后头。”</p>
“带我们过去。”季子正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，对于沈玉容的眼泪，压根就看不到眼里。</p>
沈玉容不敢怠慢，连忙将人带到了后院。</p>
院子里的气氛更加诡异。</p>
沈大人面无血色地看着自己面前剑拔弩张的少年郎，沈夫人一脸怒容。</p>
瞧见沈玉容后，沈夫人又气不打一处来：“你方才跑什么？你有什么好跑的？你是沈府的大姑娘，这私生子又算什么？更何况，是不是你爹的种还不一定呢。”</p>
沈大人本就苍白的脸上一下子又浮起一阵红，倒显得有了几分气色。</p>
庞春梗着脖子站在他的面前冷笑：“是啊，沈夫人说的可真不错。可是沈夫人怕是忘了自己这个沈夫人的位子是怎么来得了吧？”</p>
沈夫人翻了个白眼：“怎么了？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你娘那个见不得人的贱人还以为自己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夫人么？”</p>
“毒妇！”少年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，他在寒冬里穿着一件单衣，背脊挺直，似是丝毫感受不到严寒。</p>
楚玉霓皱眉去解自己的披风，季子正却比她更快一步将披风搭在了庞春单薄的肩上。</p>
季子正皱眉：“庞先生在到处找你。”</p>
庞春抿了抿嘴角：“是我对不住庞先生。”</p>
“庞先生？”沈夫人失声尖叫，“你那狐媚的娘居然又搭上了庞先生？可真是……”</p>
“啊——”</p>
众人都没看清楚庞春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。</p>
只是落在沈夫人脸上的巴掌印无比清晰地落在众人眼中。</p>
季子正的手里还拿着自己的披风，庞春人已经站定在了沈夫人的面前。</p>
他像是一只暴怒的小兽，指着沈夫人的鼻子道：“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，岂是你这毒妇可以随口污蔑的？”</p>
“呵，你娘做都做了，还不许人说了？”沈夫人冷笑着抬手指向沈玉容，“你今年多大，也不过十来岁，可我女儿，沈家大姑娘今年年方十六！你如何说我是抢了你娘的名分？谁先谁后，一目了然。小子，你被你娘骗了我同情你，可这不是你能跑到这儿来撒野的缘由！”</p>
“老爷，你倒是说句话啊，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个小畜生这么折腾我们吗？”沈夫人骂完了庞春又扭头去看沈大人。</p>
沈大人嘴唇翕动，想说什么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。</p>
庞春冷哼：“无情无义的人，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。”</p>
“混账东西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你还要杀了老爷不成？”沈夫人大怒，登时忘了脸上的疼痛，狰狞着就要扑上来。</p>
沈大人却将她死死钳住。</p>
她不解地看过去：“老爷，你居然护着这个小畜生？”</p>
“阿臻，你和他计较什么？”沈大人叹了口气，看着庞春又沉默了一阵子，才低声问了一句，“你阿娘她还好吗？”</p>
“哼，口蜜腹剑的小人，如今你倒关心起我娘来了？”庞春冷笑一声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，反倒是深思熟虑一番之后，冷冷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，“当年一答应我娘，等我找到你的时候就会交还我的东西，如今究竟在哪里？”</p>
沈大人凄凉一下：“你是来讨债的。”</p>
“老爷！你跟他还废话什么？让人将他打出去啊。”沈夫人狰狞地问道，“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将这好不容易挣下来的家业给你这个便宜儿子？你如何就能够确信他是你儿子，谁知道他那个贱人老娘到底是在哪里胡搞生下了他！”</p>
“你懂什么？”沈大人闭了闭眼睛，沉声道，“我没有儿子。这孩子，当然不是我的儿子。”</p>
庞春脸色一白，声音里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是啊，我怎么会是你儿子呢？你配吗？”</p>
“唉。”一声沉重的叹息从沈大人口中溢出，“孩子，我知道你心里的怒气，可你要明白，我从来都不曾骗过你。”</p>
“胡说八道。”庞春才不信他的话。</p>
这些年，娘是如何辛苦带大他，如何艰难的求药。这日子过得多么苦，他比谁都清楚。</p>
甚至于庞先生肯收他为义子，也都是他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</p>
庞春知道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。</p>
当年若不是母亲送这个男人平步青云，他们的人生也绝不会轻易改变成这个模样。</p>
庞春死死握着拳头，像是要打碎沈大人接下来的话。</p>
可那些话，却依旧落在了他的耳中。</p>
沈大人说：“这是个误会，你那时候太小，很多事情你没有办法理解。铁娃，我知道你娘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你爹的事情，是希望你能够忘掉过去的那些仇恨恩怨，好好地活下去。当年你的父亲唯一的心愿，也不过是你们能够好好活着。”</p>
沈大人说，庞春的父亲是太子近卫。</p>
当年事变之前，太子就有所察觉，遣散了许多近卫。</p>
可他父亲不肯走，将家产变卖给了张嫂，嘱咐她带着孩子离开京城，好好的活下去。</p>
张嫂应了，却在离京不久就听到了京城变动的消息。</p>
她深深记得自己的承诺，背着年幼的儿子一步一步远离京城，没有回头。</p>
可没多久，铁娃就病了。</p>
沈大人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的张嫂。</p>
他给张嫂牵线请了大夫，大夫诊治过后连连摇头，直说赶快去京城，晚了就来不及了。</p>
张嫂有些犹豫。</p>
沈大人以为他们是孤儿寡母担心路途不便，正巧他要上京去助新皇一臂之力，便与他们结伴同行。</p>
到了京城，他们便见到了庞先生。</p>
庞先生提出要将铁娃留在身边，被张嫂拒绝了。</p>
张嫂害怕，这些人是发现了铁娃的身份，要拿着他去跟新皇邀功。</p>
为了堵住沈大人的嘴，张嫂给了沈大人一大笔银子，带着铁娃消失在了京城。</p>
沈大人和张嫂之间的接触，正经算起来，也不过这么一点点的时光，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看到传到了沈夫人的耳中。</p>
这才造就了一段庞春是沈大人私生子的言论出来。</p>
楚玉霓站在一旁听着直犯迷糊：“若是沈大人所说句句属实，那张嫂未免有些愚蠢了吧？身上带着那么一大笔银子，去哪儿生活不好，为什么偏偏去了暗巷，还把银子给了沈大人？又不是什么救命之恩。”